“取其自然,巧加修飾,神形兼?zhèn)?,天人合?hellip;…”
有種藝術,只做減法,卻能將廢棄腐朽之物轉化為巧奪天工之品,這種在自然美的基礎上進行創(chuàng)造性再加工的造型藝術,就是根雕。
根雕,又被稱為根藝,是我國獨特的藝術門類之一,被譽為“東方最有特色的藝術”。
根雕工藝講究“三分人工,七分天成”,在創(chuàng)作中,主要利用根材的天然形態(tài)來表現(xiàn)藝術形象,輔助性、少部分地進行人工處理修飾。
根藝歷史源遠流長
根雕藝術源遠流長,幾經興衰,有著十分悠久的歷史。
早在原始社會時期,人們已經會用木、玉、骨、貝等制作裝飾品,以及用樹根或竹根來制作裝飾品。1982年,湖北江陵出土了戰(zhàn)國時期的一件根雕作品——“辟邪”。
這是一件作為鎮(zhèn)墓獸的根雕作品,制作于戰(zhàn)國晚期,距今約2300年。其為虎頭、龍身、兔尾的四足怪獸,四足雕有蛇、雀、蛙、蟬等紋樣,整件作品依形奪勢,古雅樸實,只略在局部地方加以雕刻,可謂渾然天成。可見,早在兩千多年前,我國的根雕技藝就已經達到了自然形態(tài)和人工雕琢巧妙結合的水平。
南北朝時期根藝發(fā)展突飛猛進,有齊高帝贈予隱士僧紹“竹根如意”的記載。至隋唐時期,《新唐書.李泌傳》記載,李泌將龍形松木抓背獻帝,四方爭效之。由此可見,根藝已成為皇室的珍愛。韓愈還曾在《題木居士二首》中描述:“朽蠹不勝刀鋸力,匠人雖巧欲何如。”
明清時根雕藝術進入巔峰期,有以竹根雕著稱的濮仲謙為代表的金陵派,和以朱鶴為代表的嘉定派。根藝家們把精湛的雕刻技藝融入到根藝創(chuàng)作中,把根雕作品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這時期的根藝擺件不但精美至極,連那些花幾、筆筒、手杖等實用品也堪稱一絕,上至王公貴族,下至平民百姓都爭相收藏。
中華民國時期,災難深重的社會形態(tài)使根藝生產一度遭到嚴重破壞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,根雕藝術逐漸恢復生機,1985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“中國根的藝術聯(lián)展”,并成立了“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根藝研究會”。如今,根藝創(chuàng)作以其獨具匠心、妙趣天成的藝術感染力,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青睞。
慧眼識根材
一兜樹根、一個樹樁,或埋于地下,或焚燒于爐灶內,或被丟棄于荒野中……這些普通人眼中平淡無奇的廢料、柴火,當遇到了根藝師,經過藝術再創(chuàng)作,便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與靈魂,變成一件件栩栩如生的藝術品。
化腐朽為神奇的起始,是尋找合適的根材。
根雕作品的一個創(chuàng)作原則,就是不采用活根、活枝進行創(chuàng)作。所以,創(chuàng)作的根材主要有兩個來源:一是揀——從山坡上、道路旁、荒野中,從農家的柴火堆和園林丟棄的樁頭、廢根中挑選;二是從市場上選購,花錢不多,得來較易,既省時又省力。
一個好的根雕原材可遇而不可求。在造型上,根雕原材的標準可概括為稀、奇、古、怪。創(chuàng)作者根據其自然的形態(tài)狀況以及時間留下的痕跡,發(fā)揮想象,經過簡單的修飾打造,充分體現(xiàn)其自然美的特性,因此,任何一件根雕作品都具有唯一性,這也是其重要價值的表現(xiàn)之一。
尋找根材的過程,是運用生活經驗和藝術修養(yǎng)尋找創(chuàng)作題材的過程。根藝素材來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一般來說,年代久遠、木質堅硬、造型奇特的材料是根雕創(chuàng)作的上佳選擇。奇特的根往往生長在環(huán)境最險惡、最艱苦的條件下,如背陽生長或缺土、少水、乏養(yǎng)分,并經雷劈、火燒、蟻蝕、石壓而頑強生存下來,年越久,質越堅,造型也越奇崛遒勁,是根藝的理想用材。正是這些艱苦條件的限制,根才長得奇形怪狀,因而在山區(qū)、沙漠地區(qū)、懸崖峭壁處,奇特形態(tài)的好根材更易尋獲,而生長在平原的樹根,因養(yǎng)分充足,生長快,木質纖維也較松,難以形成奇特形狀。
胡楊,根雕首選之材
根據生活環(huán)境尋求根雕原材,那么,有一個地方,是天然的根雕原材天堂。
喀什,絲路上的明珠城市,兩千多年來一直延續(xù)著屬于自己的文化脈絡。城市之外,喀什呈現(xiàn)出的是另一番景象。在其東部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,生長著新疆最美的樹——胡楊。
胡楊是新疆最古老的樹種之一,維吾爾族稱之為“托克拉克”,意為“最美的樹”。胡楊耐旱耐堿,生命力極其頑強,人們贊美胡楊:生而千年不死,死而千年不倒,倒而千年不朽。
胡楊歷經千百年風沙侵蝕、太陽暴曬等惡劣的環(huán)境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造就了其他樹材難以企及的紋理。它木質細膩堅硬,木性穩(wěn)定不易龜裂變形,經過大自然的雕琢,它的樹根形成各式各樣的疤節(jié)、瘤體,堅硬遒勁、造型奇詭,是不蛀不朽,能長久保存的樹種。
胡楊天生的獨特姿態(tài)給了雕刻者非常大的創(chuàng)作空間和想象空間,令其成為根藝創(chuàng)作者們十分青睞的根雕原材。已近耳順之年的老根藝家王一友,從事根雕創(chuàng)作三十多年,他格外鐘愛以胡楊作為原材創(chuàng)作,十多年前從東北老家來到喀什定居,專注于胡楊根雕的創(chuàng)作。
新疆廣袤的土地上遍布著豐富的根雕材料,十幾年來,王一友從喀什各地收集到眾多造型各異的胡楊木,“在以前,人們將胡楊木叫作梭梭柴,奇形怪狀,是用來打馕烤肉的柴火。如今,這些木頭經過加工雕刻后神形兼?zhèn)?,化腐朽為神奇,成為了難得的藝術品。”在王一友的眼中,滿院子的“柴火”是熠熠生輝,令人愛不釋手的“寶貝”。
胡楊根雕,巧思巧工巧藝
喀什的岳普湖縣,有一片原生的胡楊林,這里有的樹樹齡已有千年以上。年代久遠的古樹,樹干中央已經完全中空干枯,可遒勁向上的枝丫卻仍然生機盎然、綠蔭鋪地。
選胡楊做根雕,首先必須是自然死亡的胡楊,活體絕對不能選取,因為每一棵胡楊都是大自然的精靈。茫茫沙漠中,保護生態(tài)不單是口號,也是必須遵循的自然之則。
胡楊根雕,以根枝的自然形態(tài)以及畸變形態(tài)為創(chuàng)作對象,取其自然,在似與不似之間將精妙呈現(xiàn)。根雕創(chuàng)作不同于其他雕刻技巧,需要最大限度地保留材料的天然形態(tài)。根藝家只有善于觀察,通過外在領略其內在的奇、特、怪、妙,巧思構想,順勢而為,才能成就一件意境深遠、回味無窮的藝術作品。
制作一件胡楊根雕不是簡單的事,需要根藝師“三雕七磨”,一般可分為脫脂處理、去皮清洗、脫水干燥、定型、精加工、配淬、著色上漆、命名等八個步驟。在原本樹材的基礎上,通過裁、削、刻的靈活加工,巧妙地利用根的枝、須、洞、節(jié)、疤、紋理、色澤、態(tài)勢等自然特點,做出適宜的造型。
胡楊根雕的工藝并不復雜,然而要創(chuàng)作出一件完美的作品,不僅需要根藝家憑借敏銳的目光、聰明的才智以及靈巧的雙手因材施藝,更需要機動取舍,使自然美的“奇”與人工美的“巧”完美融合,將樹根奇怪局限、似與不似的物態(tài),改變成唯美深遠、寓意獨到的形態(tài)。一件根雕藝術品,只有融入人類的思想與情感,達到“天人合一”的境界才稱得上完美。
根雕藝術,大氣、自然、開闊,其形順境而生,質樸率真,不追隨,不束縛,不違和。這種凝聚著生機、靈魂的藝術創(chuàng)作,必將傳承久遠,呈現(xiàn)出更加璀璨的藝術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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